【喻黄】去往 01-03
01
“少爷，用午膳了，老爷已经催了好几回了。”
俞文州一袭粗布短衫，立在长廊的阴影里头，远远地唤着。
远处，院正中的古榕树下，一个约莫十六、七岁的少年正在练剑，棕黄的长发随意的用一根鲜红的发带束起，润着一层阳光带来的蜜色，发带两端末尾缀着雕琢过的黄翡珠。一身雪白短褐早已被汗浸湿，透出些许皮肤的颜色——不同于一般大家少爷那种细皮嫩肉的白，而是健康的小麦色。
闻声时，少年正在习一套剑法。剑锋迎着阳光闪着亮眼的光芒，一看便知不是凡品。剑柄尾端有一小孔，挂着一枚做工精细的小玉牌，刻有“冰雨”二字。
剑起，破空而鸣，带着些许风，可见其速之快。少年执剑，剑随神动，行云流水，一气呵成。一套完毕，已是一地落叶。
然而少年显然意犹未尽，他随手挑起一片落叶，手腕轻抖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，末了又用剑梢接住那片落叶，方才潇洒收剑。末了向俞文州这里挑挑眼，藏不住的得意。
俞文州双手环在胸前，倚着廊柱，冲着人只是无奈地笑了笑。
“哎你怎么就不夸夸我嘞！”少年撇撇嘴，三步并作两步地跳到他身边来，“还有文州啊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少爷要叫我黄！少！天！”
黄少天和俞文州差不多高，此时贴的又近，俞文州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身旁的人任何一点微小的细节——比如快要从鼻尖上滴落的汗水，又或者几络粘起来的头发湿答答地贴着脸，还有因为体力消耗而泛起些潮红的脸和依旧明亮而有朝气的眼眸。
他用食指抵住唇，轻轻地摇了摇头，又递上已备好的毛巾，这才落了半步跟在黄少天身旁，没有言语，只是冲着黄少天张了张嘴型。
“隔墙有耳。”
黄少天眼睛微眯，打量了一下俞文州。对方眉眼微垂，微微颔首，一身简单的装束，看起来就只像一个少爷身边的贴身家仆。这个角度黄少天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喻文州挺立的鼻梁和薄薄的唇——他记得他笑起来有两个不明显的梨窝。
他背过身去，顺了下气息。半晌，才用只有俞文州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：“苦了你了。”
两人无言，慢慢地走在廊下，风吹动树叶的“沙沙”声，绵密而清晰。
只是黄少天看不到的地方，俞文州的嘴角轻轻上挑。
02
黄少天回了趟屋子换了身衣服，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地去往黄家的主阁楼。
黄少天换了一身湛蓝缎子裁制的曲裾，里头是白色的衬里，头发半批半束，剑也卸了，完全没了方才练剑时的锋芒毕露。
“今日家中来了贵客？”他轻问身边的俞文州。
“是，叶家的公子，指名道姓要见你。”
“哦？”他眉头轻挑，“‘斗神’叶秋？”
“嗯。”
毕竟黄少天剑术的确不错，在大家少爷里也挺有名气。
黄少天从小就不喜欢那些刻板的四书五经，偏爱舞枪弄剑，私塾的凳子他总坐不热便要跑出来，每每考试就胡乱扯两笔。要默李煜的《虞美人》，他不写，挥毫泼墨，写了句“十步杀一人，千里不留行”上去，笔力刚劲，有棱有角，气的涵养极佳的私塾老师差点用手里的拂尘抽他。要不就是俞文州帮着他作弊，给他纸条，抓到了两个人一起挨罚。
黄家家主无奈，十二岁时把黄少天送到了江湖上小有名气的蓝溪阁，起码让他有个自保之力。没想到当时蓝溪阁阁主魏琛发现黄少天根骨奇佳是个苗子，当即定为亲传弟子，倾囊相授。黄少天也就是此时得到了冰雨——据说是上上代有剑圣之称的蓝溪阁阁主留下的，而蓝溪阁已经百年无人佩戴此剑，连魏琛都不行——他主修术数，剑不认他。副阁主方世镜虽主修剑术，但天资所限，境界未至，剑也不认。而少天刚进阁那日，冰雨凭空而动，剑身嗡鸣，直至他握住剑柄方才罢休，碰巧他的指尖被柄上所缀的晶石所划，血滴落剑身，冰雨当即认主，使方魏二人颇为震惊。
而年岁相仿的俞文州陪着少天一起进了蓝溪阁，选择修习术数。他没有天资，甚至连画符都比其他同期弟子慢上许多。魏琛摇摇头，只因他是跟黄少天一同前来的人，方才没有下令令他离开蓝溪阁。朝堂江湖互不往来，但若只是两个少年并无大事。弟子中总有些看不顺眼俞文州的人，整日冷嘲热讽，黄少天看不过，提剑就要揍人，被他拦下了。当时俞文州没想那么多，他只想努力学会一些东西，可以保护他和少天。他加倍努力，每次和别人对阵练习，画符布阵心思缜密步步计算，总归还是能赢几个人。
他从未想过会有那么一天——他破了魏琛的阵——在日常的魏琛亲自主持的阁中测试中。
他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情景。
他深知他对术的理解和布阵的熟练度都选不如魏琛，于是他只选了几个基础的防御型的术阵应对，在魏琛高攻击型的术阵“死亡之手”下苦苦撑着。对峙许久之后，高强度的攻击加上俞文州作为阵眼的双重打击，使他气血翻涌，喉咙一甜不禁吐出一口血，身子也支持不住半跪在地上，直惹的在场外的黄少天嚷嚷“魏老大你收阵吧他都快晕过去了”。魏琛看看对面的俞文州，叹叹气准备收针。
“叮——”。
一声轻响，魏琛瞳孔一所，手中迅速结阵，阵法变换，却已无法阻止脚下六芒星的出现。
“啪。”
光牢起，只控住了魏琛不到一秒，但足够了。
光牢消失，俞文州再也支持不住，晕在地上。
魏琛记得他晕之前看向自己最后的那一眼，没有任何改变，如往常的俞文州一样，平静而镇定，没有震惊，也没有狂喜。
仿佛一切都是计算好的。
那是一个六星光牢，强控制型瞬间阵术，吟唱极长，阵成之后无法被打断，控制时间随修为增减。
一秒，足够了。
阁主魏琛被弟子破阵，这在阁中测试里头第一次见到。
变故太突然又十分短暂，以至于连副阁主方世镜都没有反应过来。
第一个跳到比试场内的是黄少天。
他没有去理魏琛，而是黑着一张脸直径奔向俞文州，一把捞起他靠在自己怀里，探了探鼻息确认人还在后才松了紧绷着的肩膀，又从怀里扯了一条帕子，把俞文州沾血的脸擦了个干净，这才转过头来静静地瞪着魏琛，像一头怒气冲冲的小豹子。
魏琛挥手收阵，走向他俩，半晌张口：“带他回去休息吧，脱力和气血不顺畅，你去阁里的药坊让他们抓点药熬好给他服下，等他醒了之后让他来我这里一趟。”
可黄少天仍然死死盯着他。
“等他醒了，告诉他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慢慢说到。
“这场比试，是他赢了。”
03
俞文州醒了，发现自己在黄少天的屋子里——他常来，听黄少天叽叽喳喳地讲着杂七杂八的事，什么出任务的时候谁又去调戏街边的小姑娘，或者是路上吃到的好吃的和见过的稀奇玩意。
但这下他躺在黄少天的床上。
有阳光的味道，熟悉而温暖。
他想起身看看黄少天，但是头痛欲裂。
他翻了个身，面颊贴着枕头，不一会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他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很黑暗，有火光，有刀剑，有人在喊叫，有人在哭，是个女人的声音，听起来还很年轻。
“阿州……”她这么唤着，声音带着点哭腔。
然后场景突然流转，还是黑摸摸的一片，他很慌，这是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情绪。
但是有人握住了他的手，温暖而有力，然后推开了什么，光照进来了。
“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他听到有人这么说。
这让他平静下来，踏实地走着，跟着这个人走向那明亮而温暖的远方。
他睁大眼睛，想要看清这个人的样貌。
然后他就看到了睡在他身边的黄少天。
安静的，一动不动的，跟他面对面地躺着，闭着眼沉沉地睡着，呼吸均匀而平稳。
他的头发有点翘，陷在枕头里打着卷儿。
手放在一侧，对着俞文州，握着他的手。
那年，他们十四岁。
tbc.
——
鱼总的名字不是手癌噢^_^
想不出题目随意了（＃－.－）
设定涉及剧透，观众老爷们加油猜
慎追，容易坑2333
能在0810前结束就搞事情……）
17.7.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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